辛明河

山头明月来,本在天高处

【斯塔夫罗金(隐形CP)】暴风雨

九点钟,书房墙上的大钟发出低沉的声音。管家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进了房间,他手里拿着呢子大衣、围巾和帽子。窗外雨下得很大。

斯塔夫罗金坐在椅子上睡着了,他的脸看起来苍白、严峻,好像大理石雕成的;双眉一直严厉地微蹙着,睫毛一动不动。他的呼吸很轻,有时似乎还有些停滞,就像,就像……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默默地瞧着他,心里产生了一阵恐怖。他打了个哆嗦,赶紧在胸前画了个十字。

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凑近他,低声唤了少爷三次,斯塔夫罗金才睁开眼睛。自他成年以来,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很少有机会靠他这么近。斯塔夫罗金睁开清亮的灰绿色眼睛,在睫毛底下看着他。他突然觉得,这年轻人脸上完全没有了小时候的痕迹,看起来就像是个陌生人,陌生得让他觉得痛苦。但是他总喜欢把尼古拉·弗谢沃洛多维奇想象成三四岁时候的样子——也许是因为小孩在那个年纪最可爱。当时他照顾这个孩子,给他在小木盆里面洗澡,还抱过他,尼古拉·弗谢沃洛多维奇不止一次地趴在他的肩上睡着。然而这只小鸟早早地被送去了彼得堡读书,之后,对于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,每见他一次,都觉得他在以惊人的速度变成另外一个人。当然,他一直对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表示相当的尊重。

斯塔夫罗金抬头看了一眼挂钟。

“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,穿衣服。”他从椅子上站起来,说道。椅子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只美国产的雷明顿转轮手枪。他皱起眉头,扯过一方手帕来把枪盖住。

他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绒上装,又吩咐管家把另一件呢子上衣递给他。这件衣服一般在比较讲究礼节的晚上才穿。

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顺从地去取衣服,在恍惚之间,他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。

那似乎是十几年之前的某个晚上,可以说,已经快要一点钟了,当时尼古拉·弗谢沃洛多维奇好像还不到十六岁。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在睡前突然想起,白天洗衣的女佣阿克秀莎跟他提起,后门的门栓坏了,要赶快去修。

“将军没了,家里要安全呀,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。”

他想起今天瓦尔瓦拉·彼得罗夫娜外出访客去了,现在还没回来。他略一考虑,拿着一只灯笼起身。他去检查了后门,门栓已经修好,还上了油,感觉没什么异样。回房时,他经过尼古拉·弗谢沃洛多维奇的门前,这时,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攫住了他。

他听见,或者不如说是感觉到,屋里传来一声急促的叹息,很低、很轻,听起来犹如遭受什么钝痛折磨,但又好像不全是痛苦,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点兴奋。然而立刻就听不到了,似乎是很快地被人捂住了嘴。

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突然紧张起来,多年以来,他一直真心爱这个孩子,决不能坐视他受到一丁点儿伤害。他也顾不上礼节,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。

“尼古拉·弗谢沃洛多维奇,您睡了吗?”

屋里沉默了片刻,接着他听到轻轻的脚步声。门开了,尼古拉·弗谢沃洛多维奇上身只穿了一件亚麻衬衣,领子理得很不像样,外面套了一件晨衣。

他的脸色有点太白皙纯净,嘴唇有点太像珊瑚,总之一切都好像面具一样浮在他的脸上。他的眼睛好像两块烧着的炭,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没法直视他的眼睛。

“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。” 他轻声说:“我一切都好。”

管家担忧地皱起眉头,严厉地盯着他,过了一会儿,他似乎斟酌着词句开口道:“尼古拉·弗谢沃洛多维奇……恕我冒昧……您是一个人吗?”

这孩子脸上出现那种阴沉的漠然神色,但还是回答了他:“这不关您事……但是,斯捷潘·特罗菲莫维奇在这里,他在睡前想跟我读一点儿莱蒙托夫。”

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,但脸上担忧的神色还没消退,他张了张口,似乎想要说什么。似乎想劝他,既然跟韦尔霍文斯基这样的先生在一起,他这样穿着不合适;又似乎想劝他早些睡下。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,只伸手帮他理了理衬衣领口。

“……您早些休息。”

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快步走开了。但是尼古拉·弗谢沃洛多维奇的眼神粘在他心上,让他觉得害怕。他隐约感觉,这个孩子的言语和行动之中,有什么冰冷、阴暗的东西。

尼古拉·弗谢沃洛多维奇穿好衣服,从吸墨器底下抽出一封信来,默默地由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陪着走出房间,从走廊出来,下了一座石砌的楼梯,走进直通花园的门廊。门廊的一个角落里放着早就备好的灯笼和雨伞。

“外面雨太大,满街都是泥泞,您呀……”

但是斯塔夫罗金只是打开伞,默默走进后门外湿漉漉、漆黑一片的花园。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没有戴帽子,浑身都湿透了,打着灯笼,照亮前面两三步的路。砂砾的小路之外全是泥泞。两人默默不语,一直走到花园尽头的石头围墙跟前。他在墙上摸到一扇小门,拿出钥匙开了门,接着把钥匙给了斯塔夫罗金。灯笼的光刚好能照亮两个人的脸。

“如果您要走远路,恕我直言,现在夜里不太平,人们说有个逃犯在城里。”

但是斯塔夫罗金看起来若有所思,似乎没注意他在说些什么。

“那个费季卡,从西伯利亚——”

斯塔夫罗金突然咧嘴笑了一下,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看见他细白牙齿上湿润的光泽,以及……以及两颗尖尖的虎牙,这两颗虎牙在一瞬间吸引了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的全部注意。他是个严肃的老人,大半辈子在瓦尔瓦拉·彼得罗夫娜家里听差,见过无数客人。他从来、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的牙齿是这种形状——但是,他在某些场合,听说过。

“我一点回家来,一点半,不晚于两点。”

“愿上帝祝福您,少爷,不过仅仅是在您做好事的时候。”

“什么?”斯塔夫罗金已经迈进巷子,又停了下来。

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定了定神,坚定地重复了一遍。过去,他从来不敢把自己的祝愿用这样的言词当着主人的面表露。

斯塔夫罗金没说话,他又笑了,这一次很放肆地露出了两颗尖得过分的虎牙。他转过身来,很亲热地把老人抱了一下,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头发。自他成年以来,这还是第一次拥抱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。老人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。有那么一瞬间,他觉得尼古拉·弗谢沃洛多维奇的脸,和那个纯洁的昔日的影子重叠起来。

“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,你放心。”他说:“我书房的桌上有一支雷明顿1858,你会用。点44的子弹,去我的抽屉里取。火帽里全都掺了银。我要是真变成……那种东西——”

他恶劣地、刻薄地、却语带凄怆地直勾勾盯着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。

“你就一枪打死我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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脑洞只是莉扎“吸血鬼斯塔夫罗金”这一句话。虚无主义的初拥,感觉也挺有意思。只是把无辜的老好人阿列克谢·叶戈雷奇吓得够呛,请您自行联系阿尔弗雷德,商量一下如何阻止主人在大雨天夤夜外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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